上帝吻过我的嘴唇
多年来,我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口哨已经吹得出类拔萃,很可以到台上露一口或是灌几盒畅销磁带了。我本来以为是男人大约都会吹,甚至都可以吹得和我不相上下。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得以崭露头角,被发现这方面的天赋。
....那是三年前,我们《上海文学》编辑部在浙江嘉兴办笔会。最后一天晚上,上海作者和嘉兴作者联欢跳舞。联欢会刚开始,突然停电,没有灯,也没有了录音机里的音乐,大家兴致却高涨着,不肯罢休。不一会儿,烛光点亮了,但音乐仍放不出。怎么办?我灵机一动,用口哨吹响了曲子。我鼓动几个伙伴一起吹,他们不是吹不成调,就是轻得犹如蚊子叫。我明白了我的口哨是独一无二的,于是吹得更加嘹亮激昂。人们明白了我的意思,纷纷成双成对,踏着我的哨音翩翩起舞。
....那晚,我吹的曲子大多数并非舞曲。我来不及思索,一只接一只地吹,想出什么就吹什么。人们似乎毫不在乎我吹些什么,我吹什么,他们就跳什么,只要我吹出调,他们就能跳成舞。他们知道,这样的"口哨舞会",百年未遇,因此跳得格外起劲。
....真正使我意识到自己的口哨的价值,是在后来的另一次笔会中。我们坐车去参观一个什么地方,来自各地的作家在车厢里有说有笑。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地吹起了口哨,像是下意识吹响的。等我收回目光时,却发现邻座的几个人都凝神谛听。终于,坐我前面的史铁生回过头来郑重地对我说:"你绝对是专业水平。"
....我先是一楞,继而激动得一阵哆嗦,就像伯牙第一次听到钟子期对他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
....这以后,在《小说界》的一次聚会上,北京的苏炜听了我的口哨,好奇地让我张大嘴巴,在确认里面什么秘密也没有后,惊叹道:"中国一绝!"
....他在美国呆过多年,喜爱音乐,可谓听多识广,给我如此殊荣,实在令我有点飘飘然了。
....当天,就为这句赞叹,我到他下榻处,给他一连吹了好几支曲子,听得他如痴如醉。
....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一位经常给电视电影插曲吹口哨的朋友,他自称是上海的哨王。我曾跟他在电话中切磋过哨艺,只是谁也不愿称臣,都以为自己哨艺过人。这回碰面,我俩立刻就拉开了比试的架势,好在边上还有位朋友,可以给我们评判高低。
...."哨王"一定要我先吹,我便运了运气,先吹了一曲。没想到我一哨定音,他先是一震,继而心悦诚服地夸我,有功底,音色极其漂亮。他怎么也不肯再吹,像是乖乖地把"哨王"的位子让给了我。
....自从《新民晚报》上登了篇有关我吹口哨的文章后,我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有表示要拜我为师的,有提出要和我切磋哨艺的,也有以哨会友邀请我同台演出的......接着我被邀请上电视台录像,去各种场合登台献艺。然后,又有位年满花甲的音像老编辑邀我灌制录音带。他恰好要到日本探亲,动身前为我找了位音乐家作配器。他嘱我俩好好合作,说是等他三个月探亲期满,马上着手进录音棚。他说灌制这盒带子是他多年心愿,现在终于在临退休前找到了合适的对象。
....不料好事多磨,老编辑东渡日本后竟一去不返,据说是在半工半读,无限期地延长着签证日期。我的这盒磁带便也变得遥遥无期了。我的好多朋友还在引颈以待,因为我早已经向他们许了愿,要送他们我的盒带,并在盒带上签上我的名字。
....好在我最近与兰之光合作的一只电影剧本(暂名《金色的指甲》)即将开拍,我们在本子里不失时机地写了好几处"一曲悠扬的口哨袅袅回荡在......"
....我已经向导演鲍芝芳毛遂自荐,说这悠扬的袅袅回荡的口哨,只有我来承担才最合适。鲍导说一定请最好的作曲家作出最好听的曲子。
....相信,到时候人们在电影中听到我的哨声后,会如痴如醉,发出"次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赞叹。
....记得一位外国女记者在采访歌王帕瓦洛蒂时,曾情不自禁地发出"上帝吻过你的嗓子!"的感叹。
....要是她来采访我,也许又会惊呼:"上帝吻过你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