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SHOW，脸就变
俗话说：树活皮，人活脸。这可是一个跨了几个世纪的真理。
....脸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窗口"。
....注重外表的女人们只有在面对镜子时才显得异常大方，毫不计较地购买各类昂贵的"护肤霜"、"青春宝"或是"减肥沙琪"，要不然就进"瘦身房"、"美容院"。她们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来打理自己的"窗口"，将"窗口"建设成男人们驻足、回眸的风景。一旦她们意识到美容的手段已不足以树立自己的那一道风景，便不惜动刀动枪承受皮肉之苦，或割眼皮填鼻梁，或开头皮拉脸皮。整容的结果却往往是面目全非，让人家找不着北。还记得那个唱什么岛很出名的女演员么，本来长得不算难看，那扁扁的鼻梁还让人觉得她的纯朴和自然，后来一定是什么人给她出了歪点子，让她整容。当她重新出现在荧屏上时，人们都一头雾水：名字还是她的名字，声音还是她的声音，可是人呢，鼻梁隆起的她还算是她么？面对熟悉她的观众，她拿什么来证明鼻梁隆起的她就是以前那个可爱的扁扁鼻子的她呢？想必，她自己也一定会有这样的疑问。人老是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自己，那心境一定十分滑稽。
....相比之下，男人大概不会很在乎自己的鼻子是否应该高一些还是扁一些，也决不会花很多的时间来打理自己的"窗口"，但这并不等于说男人不要脸，恰恰相反，男人都把自己的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是有"打肿脸充胖子"这一说吗，这里说的"胖子"是一种身价、地位或是级别等等的象征，而与这些有密切关联的就是一个人的脸面。如果一个人取得了某种身价、地位或是某种级别，人们便说他"有脸"了，他自己也觉得"有脸"了，而决不是"有屁股"或是其它的什么。因此，你可以说一个人不要手，不要脚，或不要屁股，但你不能说一个人不要脸，"不要脸"就说明他一无所有，一无所是，活着也等于白活。
....当一个人"翻脸"的时候，就是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价或地位在受到某种威胁，于是奋起反击，将自己的身价、地位作赌注，同时也迫使对方将身价、地位押上赌台。所谓的"为荣誉而战"，往往也就是在为脸面而战。双方的身价、地位越高，则战斗也就越激烈、残酷。倘若身价、地位等不在同一个级别，就不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就像轻量级拳击手在挑战重量级的泰森，弱小一方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中国的川剧有变脸的绝技，创始者的灵感也许正是来自对生活的切肤之感：一阔（气）脸就变，一升（官）脸就变，一成（名）脸就变……，生活中变脸的缘由太多了，似乎大多是因为人的势利。果真如此吗？
....其实，变脸是不需要等到一个人发迹的那一刻的，只要想"展示"或"显示"些什么，便难免不变脸，只是当事者都带着面具，让人不易察觉罢了。我们现在流行"作秀"这两个字，那"秀"并非优秀，而是英文的SHOW，也就是做给人看的意思，带着表演的性质。大款捐钱显示爱心，小姐撒娇显示任性，下级唯唯诺诺显示忠心，名人摆谱显示渊博，政治家说一两句笑话显示幽默……不难发现，其中许多是在SHOW。
....别以为只有演员才会演戏，有的人其实是不在舞台的演员，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一下，什么时候该流点眼泪，或什么时候该拍拍手了等等，会SHOW的人抵得上一个天才演员（兼策划、导演）。
....大多数人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SHOW，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SHOW。原以为这样的集体SHOW是政治不开明的产物，是已经过去了的那个时代的标志，但事实是我们今天仍在SHOW，无意识地SHOW。不久前电视台播出少儿节目，一只动物园小猩猩突然撒娇地抱住了一个小学生，让她吓了一跳。后来主持人让她谈感想，她说起先吓一跳，但后来觉得那猩猩没恶意就不怕了。本来说到这儿就可以了，因为她已经谈了自己真实的感受，然而她偏偏还要升华主题，说由此她想到平时如果遇到困难，也要有不怕困难的精神，要勇敢地面对困难云云，都是我们听惯了的一套话，就未免让人觉得她是在SHOW了。相信她决不会是有意识地在说这类套话，她其实已经训练有素，一出口便有SHOW的味道。还有一个不少人以为好看的那个搭鹊桥的节目，里面的男男女女几乎个个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可是仔细听听却都像在背芝麻卡，满嘴巴没心没肺的爱情SHOW。倒是宁可他们笨拙些。
....人一SHOW，必然就不真实，就带面具，生活中充满了面具，只是我们没意识到罢了。
....这世界，永远不变的，大概就是我们都有的这张黄色的脸了。
200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