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臭识男人
女人骂男人,不骂别的,总是一句-─"臭男人"。可见"臭男人"不少,是男人大概都有点臭哄哄;可见不臭不相识,女人闻臭识男人,只是许多人已经有点见臭不臭了。
....昨晚看电视里的一个节目,内容是让一个男人将十个一元的硬币分别从十只手指背上一下一下翻过去。成功了就有两万元的奖品。奖金不少,难度也高,堪称绝技。以前似乎只在电影里见过,是那种很会玩的白相人,炫耀自己玩得转的小把戏。一般的人大概不会想到去练一手这样的功夫的。那个表演者原先并没基础,硬是在一个礼拜的短短时间里,从不会到会,从笨绌到灵巧,终于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将那十只硬币也在手指间翻来覆去,玩得溜溜转。这是件好事,我原本就希望他成功。可是在我全神贯注看这节目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令人难堪的镜头,真想把头扭开去,眼不见为净。
....──我是怕看到这位仁兄的两只手指甲。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长得厚厚的、灰蒙蒙的,犹如结着一层石灰岩。那是灰指甲。让人看着难受,甚至有点恶心。我真希望荧屏上不要出现特写镜头,就中镜头摇过去算了。饶了他,也饶了我们的眼睛。
....但,这是拍他的手指功夫,镜头不对准他手指,还能对准哪里呢?
....于是那两只丑陋的手指一次次被特显,被放大,被在全国人民面前曝光。我真替他难为情。要换了我,打死我也不要那两万元的奖品。也许他也不一定是冲这两万元奖品来的,他想争取一种向绝技挑战的荣誉,还有,按时下的一种说法是"重在参与"。可是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向全国人民暴露了一个隐私:他曾经有不良的习惯──抠脚丫。他的脚气一定很重,他也一定抠得很凶,而且也不太注意洗手,或将上下毛巾分分清楚。就这么日积月累,终于让脚丫间的那些癣菌在指甲缝里找到了栖息之地,并且代代繁衍,使本来鲜活的指甲终于逐渐失去光泽,逐渐枯死,逐渐石化。
....糟糕的是,他也许直到现在还没认识到这是一种难堪。因为面对镜头他好像还很坦然,并不因为指甲难看而难堪,手指照样灵巧,毫不畏惧。
....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这张脸有时候不需要眼睛看,只要轻轻握一下,就知道它的长相了。我握过的手也可以说不计其数了,除了和女性握手,印象中能握到一只好手的机会却不是很多。要是能握到一只指甲红润、皮肤光洁且富有弹性的手,那感觉就很放心,知道那是一只纯正的手,一只未被污染的手,一只和它相握后还可以放心做其他事的手。
....相反,握到那些毛毛糙糙的手,心里未免有些疙瘩。倘对方索性是干粗活的,即便指甲缝、皮肤纹路都还藏污纳垢,倒也无话可说,至少来路是清楚的;倘对方明明是个读书人,那伸出的手却三号砂皮似的,粒粒屑屑、不明不白,感觉就有点恶心,与其说握手还不如说在握脚。这样的手去触摸女人的玻璃丝袜,再小心,再温柔,手到之处,也必定抽丝,袜将不袜。会不被女人骂"臭男人"?
....平时还常看到这样一些手,皮肤不可谓不光洁,指甲不可谓不红润,而且往往比一般的男人还白净,几乎接近女人手的标准了,但照样是臭。
....那是些留长指甲的男人。他们通常的手势是兰花指头,兰花了指头抠一下头皮,或是兰花了指头用留长得出奇的小指甲小心翼翼地掏一下鼻孔或是耳朵,然后用大拇指甲用力剔,叭嗒叭嗒,被剔除的头屑或耳鼻屎便成不明飞行物,四处乱飞。谁沾了谁倒霉。
....这样的男人像是清末或民国年间留下的遗老遗少,辫子被剪了,长袍被脱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手上的几根长指甲了。于是长指甲寄托他们对以往岁月的追思,自然也是他们的骄傲。要是让他们披上长衫,就活脱一个孔乙己──伸着长长的指甲的手去抓茴香豆,山羊胡子间还沾着绍兴黄酒的水滴,牙齿缝里嵌着没嚼烂的豆泥,一边说着"多乎者,不多也"这样的话。这样的人,你不走近也可以远远闻到他们身上所散发的酸腐臭。
....都说男人有三臭:烟臭、酒臭和汗臭。因为抽烟,因为喝酒,也常常因为过量,男人的嘴巴往往就有点不干不净,口臭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听到好多女人说,最讨厌男人的毛病是凑近了嘴说话。她们害怕不少男人嘴巴里散发的那股气味。
....这让我想起一则电视广告:一个下雨天,一对年轻的恋人紧紧地依偎到了一起。那男的嘴里嚼着一支绿箭口香糖。旁白的广告词是:淋着雨,靠近你。
....其实,是恋人总要靠近,不管是否淋着雨。但,那口香糖呢,还嚼吗?
....男人们几乎都没有嚼口香糖的习惯,以为那是小孩子嚼着玩的。当我们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一些外国人,特别是那些NBA的篮球明星,常常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时,还老觉得人家自由散漫,不成体统--怎么可以在公众场合吃东西呢?
....男人们都以为自己没有嚼口香糖的必要。不管他们烟抽得有多厉害,酒喝得有多难闻,久汗不洗的味道有多刺鼻,内脏器官的不良运作所酿造的气体脱口而出让人有多难受……但男人们不以为然,仍将不干不净的嘴巴无遮无拦地凑近了女人。当然还有打KISS的。
....天!如果我是女人,我会用硫酸漱口。
....记得有一次我请一位朋友来家里小酌。他牙齿长得不太好,吃了东西容易嵌牙缝。饭后,他就大大方方地拿出随身带着的一面小镜子,照着张大的嘴巴,然后用手指伸进去,将嵌缝隙间的污物,一样样地拉出来,并整整齐齐地粘贴在自己的手掌心。
....我突然一阵反胃,差点没将才吃的东西吐出来。这以后我自然再也没敢请他来吃饭,更不敢接受他的邀请。我甚至连他家也不敢去了。
....想想他老婆,长年累月的,几乎每天每餐要看他口腔大扫除,这日子……啧啧,我想想都恶心。
....小时候跟大人进书场听书,印象最深的是满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开场前,或是中间休息,甚至演员稍有停顿的间隙,旮旮旯旯都会有人抓时间使劲咳嗽、吐痰。当然主要是男人。我外婆叫他们"老呛"。
....其实,不仅在书场,在剧场,在电影院,在各种会场,甚至在后来的春节联欢会,有时简直是"老呛"们的聚会。
....我真不明白,何以我们中国男人的气管炎或是鼻炎就特别多。
....有呛就有痰。随地吐痰的事是经常发生的。马路边、街心花园、公共楼梯……到处有我们的"老呛"留下的痰迹。说出来也许有人会不信,我以前工作过的单位,有人还敢朝办公室打腊地板和光洁的墙上乱吐。置一旁的痰盂于不顾。那是个军代表,平时说话倒还和颜悦色,不像不懂卫生的人。让人很费解他这习惯的来历。也许指挥打仗就需要大口吐痰?
....那时候一般人的家里,或是办公室,都备一只盛着水的痰盂,供"老呛"们使用。现在痰盂几乎看不到了,大概都嫌脏,没人肯清洗。但痰还是要吐的,就见有人吐字纸篓里。好在字纸篓一般是自己去倒的,不至于粘了别人的手。
....但如果我有幸和那个痰吐字纸篓的人一个办公室,我大概会有些难受。至少要一段时期才能适应。我会想象那湿漉漉的痰在漫漫蒸发,痰的水汽在办公室飘浮,渐渐逼近……我是逃逸,还是吸进?
....有一年冬天,我出差,和一个熟识的人住一个房间。房间内没有卫生间。我和他在各自的床上躺着说话,后来他说要小便,又不想走到外面的厕所去,就拉出床底下的一只脸盆,足足尿了半盆。然后随手放回床底,然后就说睡了吧。说完真蒙头睡了。我怎么也无法入睡,总觉得那半脸盆的尿膻气十足,扑面而来。我知道不倒掉我是无法睡了,却又不甘心为他倒尿。于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终于吵醒了他,他问为什么,我说你这尿熏得我没法睡了。他说我怎么一点闻不到。我说是你身体里的水分,你有感情,我可不行。他说我们在农村时每晚都这样的,谁还高兴半夜里出去倒尿。我说我求你了,我闻不惯别人的尿。他拗不过我,说了声"太小资了",才不情不愿地起来倒尿。也怪,尿刚倒掉,我就呼呼睡着了。
....可见男人的臭处不少,一伸手,或一张口。
....男人的臭都有个特征:我行我素,旁若无人。我要抠脚丫就抠脚丫,要弹指甲垢就弹指甲垢,要吐痰就吐痰,要……这样的人往往都自我为中心,自以为大老爷们,老子天下第一。因此越是那些大男子色彩浓的地区,那里的男人也往往越臭。同样一个国家,相对封闭地区的男人,也总要比相对开放地区的男人更臭些。
....为什么我们的交通老是难以整治?其实根子也在臭男人太多,我想怎么穿马路就怎么穿马路,想倒行逆势就倒行逆势,全然不顾交通法规,不顾别人会受什么影响。
....可见要想让男人不臭,首先还是要铲除大男子主义。男人不再认为自己是大老爷们,懂得尊重别人了,男人也就不会那么臭了。
....哪一天,我们的女同胞们也可以闻香识男人了呢?
2001.9.7